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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蓝血创作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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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的今天，即2019年9月10日，马云退休，卸任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六年光阴呼啸而过，这六年，是中国互联网江湖风云变幻、从狂飙突进转向深水区调整的六年。马云本人的轨迹从万众瞩目的“教父”变为深居简出的“隐士”，再到偶尔现身、为阿里变革背书的“风清扬”，其个人角色的转变，与阿里巴巴这家巨型商业航母在惊涛骇浪中的转向、调整与自救，构成了一幅极具时代象征意义的图景。

01

风清扬的“隐”与“现”

2019年9月10日，杭州奥体中心，阿里巴巴二十周年庆典。当马云以一身朋克造型登场，高歌一曲《怒放的生命》后，正式宣布“退休”，将权杖交予张勇。他当时说：“今天不是马云的退休，而是一个制度传承的开始。今天不是一个人的选择，而是一个制度的成功。”他为自己规划的未来是教育、公益和环保，一个看似远离商业喧嚣的“新江湖”。

1、退休初期的“田园牧歌”

退休之初，马云的动向确实践行着他的诺言。他将更多精力投入马云公益基金会，持续关注乡村教师、乡村校长和乡村寄宿制学校项目。他的身影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农业技术考察中，从荷兰的温室大棚到日本的海洋养殖，展现出对现代农业和食品安全的浓厚兴趣。这一时期的马云，似乎正在努力扮演一个纯粹的慈善家和农业探索者，远离了聚光灯下的商业纷争。他通过捐赠阿里股份成立慈善信托，向母校捐款，一笔笔的善举，勾勒出一个成功企业家回馈社会的标准画像。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早已涌动。

2、外滩风暴与“消失”的创始人

转折点发生在2020年10月24日。在上海外滩金融峰会上，马云发表了一场震惊四座的有关金融业的演讲，并批评传统银行的“当铺思想”，并认为监管机构“不能用管理火车站的办法来管机场，不能用昨天的办法来管未来”。

这番言论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它被广泛解读为对金融监管体系的直接挑战。随之而来的，是监管环境的骤然收紧。几天后，原定于11月初进行的、被誉为史上最大IPO的蚂蚁集团上市计划，被监管部门紧急叫停。紧接着，2020年12月，市场监管总局宣布对阿里巴巴集团涉嫌“二选一”等垄断行为立案调查。

外滩风暴之后，马云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曾经那个高调、健谈、乐于分享观点的企业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接下来的两年多时间里，他的行踪成谜，偶尔被媒体捕捉到的身影，是在西班牙打高尔夫，或是在荷兰的农业大学访问，但无一例外，都与国内的商业活动保持着距离。这种“隐退”，既是他个人的选择，也是时代风向转变下的必然结果。一个标志性人物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信号，预示着中国互联网野蛮生长的时代正式落幕。

3、重现，为变革背书

马云的再次“现身”，与阿里巴巴的自我变革紧密相连。2023年3月，他回到国内，参观杭州的云谷学校，并与阿里高层会面。这次回归，被市场解读为一种积极信号。而更重要的发声，则是在2024年4月10日，阿里重组一周年之际。马云以“风清扬”的花名，在公司内网发表长文《致改革致创新》。

在这篇帖子中，他高度肯定了由蔡崇信和吴泳铭组成的新管理层，称赞他们“直面问题、直面未来”的勇气，并明确表示“阿里巴巴已重回健康成长轨道”。他强调“改革和创新之路从来不会掌声相伴”，鼓励阿里人面向未来、积极创新。这次发声，距离他退休已近五年，是他首次如此系统地对公司战略发表看法。这不再是简单的“精神领袖”式的鼓励，而是在公司面临巨大内外部压力、进行深刻组织变革的关键时刻，一次精准的“背书”。

从“隐”于江湖之远，到“现”于变革之声，马云的角色完成了又一次转变。他不再是那个指点江山的商业帝国缔造者，而是成为了一个在关键时刻稳定军心、确认航向的“精神符号”。他的个人命运，与阿里巴巴的航船，依然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02

阿里的“变”与“不变”

马云退休的六年，也是阿里巴巴经历剧烈阵痛与深刻变革的六年。这家曾经以不可阻挡之势扩张的商业帝国，遭遇了来自监管、市场和内部的多重挑战。其应对之策，可以概括为一场围绕“聚焦”与“放权”展开的艰难转型。

1、从“1+6+N”到“四大业务”，分与合的战略摇摆

2023年3月，时任CEO的张勇主导了阿里巴巴史上最大规模的组织变革，即“1+6+N”架构。此举旨在将庞大的阿里帝国拆分为阿里云智能、淘宝天猫商业、本地生活、国际数字商业、菜鸟、大文娱等六大业务集团和多家独立业务公司，并赋予各业务集团充分的自主权，甚至可以独立融资和上市。这一变革的初衷，是希望通过“放权”来激发各个业务板块的活力，应对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让“孩子大了，要自己出去闯荡”。

然而，这一雄心勃勃的计划在推行一年后，便宣告重大调整。2025年，随着蔡崇信和吴泳铭重新执掌帅印，阿里巴巴的组织架构再次收缩。原有的六大集团被重新整合为“四大业务”：阿里巴巴中国电商集团、阿里国际数字商业集团、云智能集团以及包括钉钉、夸克、高德、菜鸟等在内的“所有其他业务”。

这次从“分”到“合”的快速转向，反映了阿里新管理层对内外部环境的重新判断。一方面，“1+6+N”的拆分并未带来预期的市场提振效果，部分业务的独立上市计划也因市场环境等因素受阻。另一方面，面对日益激烈的竞争，尤其是来自拼多多、抖音等新对手的冲击，阿里需要重新整合资源，集中火力巩固核心阵地。正如蔡崇信所言，阿里未来的核心战略将聚焦于“电商”和“云+AI”两大主航道。饿了么、飞猪等业务被重新并入中国电商集团，正是为了强化电商主业的协同效应，打造更完整的消费生态闭环。

2、战略聚焦，“回归用户”与“AI驱动”

在组织架构调整的背后，是更深层次的战略思想转变。过去，阿里巴巴追求的是生态的广度，试图在所有与互联网相关的领域都占据一席之地。而现在，它开始强调战略的深度，将资源集中在最具优势和潜力的领域。

“回归用户”成为电商业务的核心关键词。面对拼多多的低价心智和抖音的内容电商冲击，淘宝天猫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用户价值。无论是推出“淘宝买菜”加码本地零售，还是打通饿了么、飞猪等会员体系，其目的都是为了提升用户体验，增强用户粘性。马云在内网长文中也强调，“明天的电商是要提升消费体验”。

“AI驱动”则被确立为整个集团的未来。阿里巴巴正努力从一家“互联网公司”转型为一家“AI驱动的科技公司”。无论是云智能集团加大对AI基础设施的投入，还是夸克、高德、钉钉等业务被要求通过AI技术实现新的增长，都显示出AI已经成为驱动阿里未来发展的核心引擎。这种对技术方向的坚定投入，是阿里巴巴在经历了监管风暴和市场震荡后，为自己找到的“不变”的内核——以技术创新应对外部世界的不确定性。

3、人事更迭与文化重塑

伴随战略调整的，是剧烈的人事变动。从张勇的卸任，到蔡崇信、吴泳铭的回归；从合伙人数量的大幅缩减，到蒋凡等新一代管理者进入核心决策层，阿里巴巴的管理团队在短短几年内经历了“换代”。

更重要的是文化的重塑。马云在内网长文中反复提及“坚强勇敢的阿里团队”，感谢员工在动荡中“选择相信、选择坚持”。这既是对团队的鼓励，也是对阿里文化的重新呼唤。曾经，阿里以其强大的价值观和组织能力著称，但随着公司体量的膨胀和业务的多元化，大公司病也开始显现。如今，面对外部的强敌和内部的挑战，新管理层试图重新激活创业初期的危机感和奋斗精神，让这艘巨轮在新的航程中保持敏捷和战斗力。

03

时代的回响与未来的叩问

马云的“隐”与阿里的“变”，并非孤立的商业事件，而是深刻嵌入在中国互联网乃至整个经济社会转型的大背景之中。它们共同构成了对一个时代的回响，也向未来发出了深刻的叩问。

1、监管与创新的新平衡

阿里巴巴所经历的监管风暴，是中国互联网行业从“野蛮生长”走向“规范发展”的标志性事件。以反垄断调查为代表的一系列监管举措，旨在打破平台经济的“赢家通吃”局面，防止资本无序扩张，保护市场公平竞争和消费者权益。这标志着国家治理逻辑的重大转变，即从鼓励创新不问出身，到引导创新有序发展。

对于阿里巴巴这样的平台巨头而言，这意味着过去依靠市场支配地位和资本优势进行扩张的模式难以为继。它们必须在新的规则框架下，重新寻找创新与合规的平衡点。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一方面，合规成本的增加和业务边界的收缩，在短期内必然带来阵痛；但另一方面，这也迫使企业回归商业本质，从追求规模转向追求质量，从依赖模式创新转向依赖技术创新。阿里将战略核心定为“电商”和“云+AI”，正是对这一新范式的回应。

2、企业家精神的嬗变

马云个人角色的转变，也折射出中国企业家精神的嬗变。以马云为代表的第一代互联网创业者，以其颠覆性的勇气、敏锐的商业嗅觉和敢于挑战权威的姿态，开创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他们的成功，既得益于个人的才华与奋斗，也离不开时代给予的巨大机遇和相对宽松的创新环境。

然而，当企业成长为具有巨大社会影响力的“准公共设施”时，企业家的角色也必然发生变化。他们不仅要对股东负责，更要对社会、对公众利益负责。个人意志的表达，需要更多地考虑到其可能引发的公共效应。马云从“敢言”到“慎言”再到为集体“代言”的转变，正是这一角色嬗变的缩影。未来的企业家，或许需要更多地在“颠覆者”和“建设者”的角色之间取得平衡，将个人抱负与社会责任更紧密地结合起来。

04

江湖未远，前路犹长

六年弹指一挥间。马云和他亲手缔造的阿里巴巴，都经历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那个属于“风清扬”快意恩仇的互联网草莽时代或许已经远去，但江湖的故事并未终结。

对于马云而言，他依然是那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探索者，无论是投身农业科技，还是为阿里的变革鼓与呼，他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影响着这个世界。对于阿里巴巴而言，这艘巨轮在经历了风暴的洗礼后，正在重新校准航向，试图在电商的红海和AI的蓝海中，找到新的增长曲线。

这段历史留给我们的，是一个深刻的启示：在一个快速变化的时代，没有任何成功是永恒的。无论是个人还是企业，都必须在与时代的互动中，不断地自我审视、自我调整、自我革新。马云的“隐”与阿里的“变”，正是这场宏大叙事中，一个充满张力与反思的注脚。前路依旧漫长，新的江湖传奇，正等待着被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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